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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文案例
吴钧尧:天,是最大的屏幕
发布日期:2017-2-20  发布人:匿名  访问人数:890   收藏(0)

越少的人,抬头看天了。那不只是透过网络传输,低头浏览私讯、新闻,或者打电玩、抓宝可梦等。最早,是高楼大厦隐藏了天际线;最早,是日渐的匆忙,让天越远了。孩子你说,天很近哪,每天的每天都在起床、吃早餐、上学,忙着成长、也忙着世故。天,是时间的纵贯线,不回头的,就像你再也回不到我的襁褓,小袋鼠一般,窝在我怀里。

 

我说的天,不是时间计量,但跟时间一样,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就存在了,孩子,你不好奇吗?何以天空的“天”,成为时间的“天”,成为我们的“每一天”?

 

世界一片荒芜时,万事万物等着被认识、被命名,先民没有后来的种种发明,生活满布威胁,也处处惊奇,到底这望不透的天幕是甚么呀?它是方、是圆?东西南北、春夏秋冬被发现了,一天以及一年,也被认识与定义。

 

我想跟你说,在以前的农业社会,我们跟天很近。父亲等老一辈的庄稼汉,跟“天”有秘密联系一般,能读懂云层变化,知道风向代表的意义,连湿度、温度,竟然闻了闻,就能知晓。村人根据节气耕种、收获,经常祭祀,以感谢天地作育。科学不发达的年代,功与过,老天都有份,但一般百姓岂敢质疑“天”?比如初播种时遭冰雹落击、临收割前遇大雨搅局……埋怨免不了,但还是一步一步踏上田,抬头看天。

 

我被那样的姿态感动。他们模样无辜,但又虔诚;埋怨老天无眼,又会静下心思索,人如何跟大地学习,深深接受天的任何启示。天无所不在,也是无所不在的神,我有位同学,他的父亲正是神明的代言人,俗称“童乩”。

 

“童乩”这词,有一度带贬意了,当他与诈骗信众的神棍合一时,害苦许多人家,但在古早的乡下,他的地位崇高,虽说科学昌明,仍有科学无法抵达之谜。同学的父亲,许多回在庙会祭拜,以铁刺穿凿双颊,鲜血直流。孩子,你若亲见那个画面,会被它的野蛮、血腥吓唬住,但当一个凡人要为天、为神代言,它的途径是透过疼痛……以疼痛为语言,它的发音或更慈悲了。

 

孩子,我几乎要离题了,我想说的是天、以及关于它的神秘传说,就在我们渐少看天的时候,虔敬与美丽、信仰和谦卑,都一一走远。一个不看天的时代,彷佛人人都以自己为王。

 

传统习俗中,我很喜欢七夕的“拜七娘妈”。七娘妈祭祀牛郎与织女,这个美丽的中国民间故事,恋人靠喜鹊搭桥,才得一年一会。小小年纪,自然不懂人间悲欢离合,但我喜欢祭祀的气氛。不喧哗、不很隆重,在三合院前摆两条长板凳,安置祭祀的菜肴,最有趣的,是祭拜时会摆上纸跟竹架绘制的七娘妈亭,里头不多不少,正是七仙女。

 

我喜欢数她们。一二三、五六七,果然不多不少。我总淘气地想,万一多放了一位或少放了,天庭会大乱吗?仙女的脸蛋用糯米捏塑,再妙笔勾勒眉眼,七仙女长得一模一样,偏偏我跟堂妹、弟弟说,“第二排第三位,肯定就是织女了。”他们齐声问,“为什么呢?”我故作大人口吻,“你们看哪,她长得最美。”他们争看、比对,“哎呀,真的,那位仙女长得最漂亮。”

 

祭祀后,轮到我最爱的习俗上场了,丢胭脂上三合院屋顶,母亲说,胭脂是给七仙女妆美用的,我拿着铜板大小,但厚了点、润了些的胭脂,心想只要扔上了天,七仙女该有仙术,把平凡的胭脂变成厉害的化妆水。我满怀想象跟感动,丢胭脂上楼顶。

 

孩子,生活在都会,天是被分割、被遗忘的,除了每一天的作息,与天息息相关的,就属天气。晴或雨、寒流或高温,以及热带地区常见的台风。尤其七、八月台风频繁,当有低气压生自太平洋,电视屏幕出现一个漩涡,我们关心它是否侵袭?会在哪一天来,能放台风假吗?先民不解的神秘,已经有了合理化的数字分析,而且变成都会人的“福利品”,几乎遗忘台风破坏作物,暴雨非常霸道,变成毁家灭村的土石流……悲剧发生时,新闻多惊悚写上“大自然的反扑”,来提醒人的拥有物,天或者大自然,很容易轻易收了回去。

 

我曾经造访海南岛三亚,观摩他们的城市改造,三亚提出“生态维护、城市修补”两大主张,临春溪果然非常春天,红树林长得自在,白鹭鸶栖息枝头,经常静默成达摩,让人怀疑鸟是真是假?直到牠飞起,河流映着牠柔白的双翼。防治单位阻断了数百条污水排放口,分流家庭污水与工业废水,河流没整治前,该如何恶臭?又是怎么地以自己为王,才让走了千年万载的河流,在短短几年造成严重破坏?我们又要如何地痛,才会去聆听,一个经常沉默的天?盘古开天辟地,以及女娲补天,原来不是神话,而在现代一一有了聆听、有了对话。

 

孩子啊,城市生活常开“方便法门”,信仰与民俗迁就匆忙的生活。父母搬迁到城市,很少再祭拜七娘妈,旧时代的美好失去它美好的依存,但我多么希望你,移开手机跟计算机屏幕,转移低头的姿态,抬起头,看天;看一片云朵怎么从东方的阴、变化成晴朗的西边。我喜欢看父母祭拜,他们不只是祈祷、敬求,他们看到“天”也有祂的不足,拜七娘妈,祭胭脂给天庭,正是推己及人,不以自己的满足为满足。

 

有一回,返故乡金门,下榻水头村,在民宿主人的办公室看到“七娘妈”,主人说,金门举办的民俗活动,有一项正是教导怎么温习旧文化,主人敬卑地,糊制了她的“七娘妈”。我猜想,主人也有她扔上天庭的胭脂,也有她与七娘妈、与天的秘密私语。

 

孩子,天是最大的屏幕,它装载了千年、万年,都还是那么地空,永远不需要更新软件和硬盘,无论云端载体多么巨大,都还有天,比它更大、更浩瀚。

 

所以,抬起头来看看天吧,这么做,同时还利于筋骨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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