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散文
孙继泉:一次邂逅
发布日期:2016-8-16  发布人:匿名  访问人数:876   收藏(0)

那是一次“邂逅”。

  我走过来的时候,牛已经在这儿站了不知多长时间。如果它往前迈一步,地上马上就会现出四朵如模具一般深深的蹄“花”。被牛蹄踏住的几棵野菜慢慢地直起头来,舒展腰身。牛斜斜地站在地里,呈给我一个侧面——左面的背腹,半个脸和半个臀。我可能早就被牛发现了,或者它早就听到了我走过来的脚步声。我走近它的时候,它微微地扭一下头,想把我看得更仔细些。它的眼睛长在两侧,微微地扭一下,就把一边的东西全看清楚了。不像人,得把头扭成直角,才能看清。它的嘴巴在上下翕动,嘴角流出一道白沫,它正在咀嚼什么,或者反刍,一边默默地回忆往事,就像我喜欢慢慢地嚼着花生米想事情。牛戴着鼻圈,鼻圈戴得久了,磨得锃亮。鼻圈上面是两块交叉着的扁铁,扁铁和两个套在牛角上的铁环紧紧连着。扁铁上面还印着两道简单的花纹。一截绳子从鼻圈上耷拉下来,隐没在草丛里。其实把牛拴住是多余的,牛不会自己走出很远。就像人长着双腿,但有的人一辈子也没有走出过自己的村庄。牛的胯骨上有一片白,那儿的牛毛被什么东西蹭掉了,露出坚硬的皮。这得回到它第一次做活的时候。一天,主人将它牵出牛栏,把一套用木头和绳子做成的东西箍在它身上,当时它的肚子还没有凸起,腰身不像现在这么饱满,粗硬的绳子在它的骨架上蹭来蹭去,像刀剐一样。不久,胯骨上磨掉一层皮,渗出了血,很疼。几只苍蝇飞过来吮血,它甩起尾巴把它们赶走。它曾经在休息的时候疼得抖动,将蹄下的土踢出老远,大声地哞叫,可主人好像没听见。这是左边的一块。右边肯定也有相似的一块,是一起磨出来的,像两块烙印,像两个落难的兄弟。好多年了。只是现在,牛可能早把它忘记了。

  这是我经常散步的一条田间小径。在小径两边劳动的人我差不多都认识。而这头牛我还是第一次看到。

  牛到这儿做什么?我不知道。但牛知道。一年中有多少活儿需要它干,它心里很清楚。什么时候犁一块地,什么时候拉几趟庄稼,它都知道。什么庄稼长在哪块地里,收成的好坏,它也知道。它在这里已经干很多年了。这些小地块,是人们在一条水沟旁边开出来的,地块小得调不开犁,每年春天,人们都是用锨把地翻起。此刻这儿没有牛要做的活儿。也许主人把它牵出来不是为了让它做什么活儿,而是让在牛栏里憋了一冬的牛出来吹吹风,活动一下筋骨。这真是一个善解牛意的主人。

  牛肯定不是为了耕地做活而生的。就像劳作不是人活着的唯一目的一样。虽然牛也做活,但那就像人不得不劳作一样。

  牛也许是为了启示我们的生活而生的。它像一棵树一样扎根在一片土地上,有什么事情是它不知道的呢?它把祸福“告诉”我们,把坦途“指”给我们,那深长浑厚的牛哞难道不是它明晰无误的诉说和忠告吗?可惜人不懂牛语,仍然懵里懵懂地过日子,以至幸福来临时惊慌失措,悲痛降临时痛哭流涕。看到这些,牛遗憾地摇摇头,摇摇头。

  牛这会儿正对着我站着。可能在我走过去的时候,它就转过身来,一直看着我。我感到它的目光很深邃,甚至带着几分悲悯。

  在我散步的这段时间里,牛都做了些什么?我不得而知。它可能躺在地上翻了一个身,又站起来抖掉粘在身上的草屑,然后就像现在这样看着我看着周围的一切。我很想听到牛的哞叫,然而牛没有叫,就像一个人没有话要说。它就这样看着我,目送我走远。

  短暂的相遇与相视,在牛眼里,我大概就是一个懵懂而莫名其妙的路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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