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散文
马 语:风刮过
发布日期:2016-4-11  发布人:匿名  访问人数:927   收藏(0)

      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,石洞沟的许多物事,正渐渐从我的记忆中淡去,而那里的风沙却至今令我记忆犹新。

  石洞沟是陕北之北榆林所属三边高原的一个村寨,1990年那个夏天将尽的日子,我从榆林师范学校毕业,被分配到这个长城脚下的村寨里教书。石洞沟,其实没有一片石头,无边的沙原和碱滩上,散落着一排排平房。

  刚去的时候住的是单身宿舍,每天早上起床,被褥、办公桌椅上总遮了一层细沙的浮尘。真奇怪,夜里并没有刮风呀。后来老师们告诉我,平日里那些风在这里根本就不算个风。听老人们讲,遇大风沙,走路的人被刮到树杈上撞死的都有。

  不久,我去村中家访。一名学生的老太爷这样向我讲述:那是1958年的春天,石洞沟接连刮了好几场大黑风。大风刮来,天昏地暗,人从屋子里出来喂马,却找不见马圈。窗户纸被风沙撕扯得稀烂,许多人家就将毛毡子挡在窗户上。他的一个堂弟媳妇就是在那年春上到滩里挖苦菜时不幸遇难的。大风刮来,直将人卷到另外一个村庄,等家人找到时,她已被沙子埋住了。还有一回是1962年春上,他赶着马车去安边镇上购货,回来的路上,突然起了黑风,大白天能黑到啥样?他坐在马车上,却看不到自己的马,马车完全是顺着老路的印痕摸黑回到村里。回来了,却找不着自家的院门,最后是在听到他家那只狗的叫声,才找到的。

  一天夜里,一种特别的声音,将我从睡梦中惊醒。似洪水,从远处席卷而来,声音由远而近,由隐约到猛烈,由轻微到强大;到近前时,势如惊涛骇浪,欲将校园里的房屋、树木、一切的一切都在瞬间卷走,片甲不留。一拨又一拨,似马群,从遥远的地平线而来,速度越来越快,到近前则如万马奔腾,顷刻间便将它们面前的一切无情地踏过。在后来的大风沙中,我终于目睹了它们的模样。天渐渐地暗了下来,空气中躁动着一种不安的气息;忽然间山头黑浪一般的云雾状细沙,由狂风推动着,从远处天地间疾速滚动过来,房子都在颤抖。

  我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大风沙,一夜无眠。

  天一亮,我下地开门,门后放着的一只啤酒瓶装了半瓶沙子,门外则堆了足有一尺半厚的沙子。屋外校园里,除了满世界的沙子外,天晴得湛蓝如洗,人们一切如常,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。

  秋天过后,冬天也很快就过去了。印象最深的还是大风沙,我除了去教室给学生上课,整日都蛰居在屋内读书写作。很多时候,窗户一片昏暗,屋外北风呼啸,漫天飞沙……第二年春天,草木还未返青的时候,我背着铺盖卷离开了石洞沟。

  后来,我到定边县教育局工作。第二年全县普及六年义务教育,我正好又被分派到石洞沟乡。这一天,我们工作组一行几人来到一个叫罗峁的村小学开展工作。没想到,我们刚进村,大风沙就赶来了。我们一行白跑一趟不说,还被困在村委会的一孔办公窑洞里。这场风虽不似洪水那样来势凶猛,但漫天遍地全是沙子,能见度可能就只有几米。屋外天昏地暗,屋内只好点着灯。除了出门上厕所,其余时间都是坐在村委会土炕上的那张小方桌旁,喝酒、打牌,整整蹲了三天三夜。第四日,风沙仍然没有停止,但比头一天小了点儿,我们趁机返回乡政府所在地的石洞沟参加会议。就在我们深一脚浅一脚走出沙渠(村寨间的道路已被沙子浸埋成了一条条沙渠),来到307国道上时,宽阔的柏油路全被沙子掩埋,路口一棵水桶粗的杨树被大风至树脖处齐齐折断,刚生出的油绿的叶片在黄沙中散发着阵阵苦涩的清香。

  老乡们用这样一句话形容此地的风沙之大:三边一场风,从春刮到冬。

 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,我离开三边高原,回到榆林工作,明显感觉榆林的天气好多了,天蓝水绿、风和日丽。

  没想才过了几年,风沙竟然又撵到了这里,而且越过更多的城市,一路刮进了北京城,还有了一个学名——沙尘暴。当时我在电视和报纸上都未见到有关“沙尘暴”这个词及受沙尘暴袭击的相关报道。在上世纪末,媒体上忽然就出现了“沙尘暴”的字眼。

  塞上的柳枝刚刚发芽,高原的桃花刚刚绽放,一场大黑风刮来,大地上无数的花苞和嫩芽被无情戕灭……当地的电视台播发的消息称,城北有十多间民房被大风揭顶,鸟雀刮死者无数。大风沙从下午刮到晚上,还没有一点停的迹象。我家住在顶楼上,一家人老早就躺下了,但无法入眠,风越来越大,我们简直就是睡在了一只漂泊于巨浪上的轮船里。

  又是几年过去了。2010年农历二月初四,天黑后,我们驱车由神木出发向榆林行进。刚上高速不久,家中打来电话,说榆林的天空一片灰暗,风沙特别大,感觉楼房都快要被刮得摇晃了,要我们在路上一定要小心。

  我们很晚才到达榆林城。又一阵强沙暴刮来,天地一片昏暗。

  其实就在我们刚上高速公路、接完家里那个电话不一会儿,果然起了大风沙。天已黑严,只能看到车灯前风沙飞扬,坐在车中,明显感到车体在风中不住地飘摆。这是鄂尔多斯以南与陕北之北区域间的一条高速路,我们却像行驶在茫茫戈壁滩上,车窗已关得很严,还是能听到那尖利的风沙呼啸声。沿途好多运煤的卡车已停靠在路边避风,给我们开车的司机因当兵时在青海和西藏都开过车,可谓经验丰富,他没有停下来,但仍不时被冲上公路的旋涡状的沙暴罩住,迫使他不得不几次将车停下来。

  我家窗外就是繁华闹市区,这条通夜不眠的大街,此时已没了人车,其实整整一夜,都没再听到车辆喇叭鸣叫过。全城只有风声。我也一夜未眠。

  这些年,我再未见过那样的风沙。

  风沙哪儿去了?

  榆林近千公里长城沿线那一望无际的林草,是修筑在陕北大地上的一道绿色长城。万里长城第一台——镇北台之北,榆林小纪汗林区,最后一块流动沙地被固定和半固定,榆林近千万亩流动沙地全部得到治理,陕北告别了“流沙”时代,四季的林草,将风沙牢牢地锁在秦岭以北上千公里的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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