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于竹子的喜爱,从小以来,不曾偏颇,并且爱之弥深。老家深山老林的竹林,以毛竹为最,从吃竹笋,到砍竹子做成各种用具,竹子可谓一身尽是宝,诸如把竹子做成竹扫把、竹鸡笼、竹筛、竹背靠椅等等。
曾迷恋画墨竹,认真研究了写意墨竹的各种画法、技法,但很多时候还是依葫芦画瓢,不得其意。后来发现,实际写生少,都是在闭门造车,岂能得其真趣乎?沧浪亭一游,原只是逛逛之念想,估计与拙政园、狮子林、留园、定园、可园差不多,都是几座假山,几条廊道,几棵垂柳,几池荷花,几座石桥,几间轩堂楼居,几套原木桌椅。不想,却是一座竹的天堂!
入门处,摆放着一盆景,上栽种着三株不知名的观赏竹,底部竹节不是环形的,而是带有波浪形的,上部竹叶细长,郁郁葱葱,一片生机盎然!往前走,是一座高起的假山,假山上有一凉亭,就是沧浪亭!亭子的四周种满低矮品种的竹子,有鹅毛竹,叶子薄薄的,软软的,叶片有起伏状,如若下雪天,远远看真是像极了鹅毛飘飘。亭子下方缀点的竹子,一种叫菲白竹,一种叫白纹椎谷笹,两种长的样子很接近,叶片上都有白色条纹,青白相间,冷色调明显,与周边的假山、凉台甚是相衬、和谐。
顺着蜿蜒曲折、形式各异的廊道闲逛,不经意间,我来到了“翠玲珑”一角。一方简介是这样说的:翠玲珑,又名“竹亭”,南宋绍兴年间就有其名。取苏子美诗“秋色入林红黯淡,日光穿竹翠玲珑”之意。此处前后,粉墙竹影,万竿摇空,滴翠匀碧,历来为文人墨客雅游、静观、觞咏、作画之地。好一处清静之地呀!我不禁赞叹起来。仔细端详,发现这里的室内挂着好几幅中国画墨竹和写有咏竹内容的书法作品。其中一幅《劲健蕴高节》的水墨写意画,画面用较大的笔触画出三株硕大、粗壮的竹竿,前一株墨色较深,身躯直挺、峻拔;后两株墨色略淡,留出较多飞白,显得高古沧桑,但不失力度。精彩部位是两节从右向左生长的根部竹节,弯曲的外表,蕴藉着力量和坚强,一株的劲节处生长出细枝桠,几片短小的叶片昂扬向上,尽情享受着阳光雨露、春风清晖……
移步室外,却是一片竹子的海洋——竹类品种园。一丛丛,一簇簇,一竿竿, 种类繁多,风格各异。品种园辟有一条观赏石路,用鹅卵石和灰色砖石交叉图案铺就的,两边置有竹篱笆,防止游人进入。走上一小段,就有一块木牌子,上面注有学名、别名、科属、成竹大小、形态特征等。首先看到的是斑竹,别名湘妃竹,属禾本科、竹亚科、刚竹属,高度七至十三米,直径二至五厘米,竹干绿色具紫褐色斑块与斑点,适应性强,耐寒,笋期四月中旬……接下来,看到的是金镶玉竹,真是名如其实,金黄色的竹竿生长着片片色泽翠绿的叶子,远远望去,真像“金”镶着“玉”啊。沿路走,看到的是花秆毛竹、长叶苦竹、橄榄竹、安吉京竹、麻衣竹,之后,又看到了紫竹、龟甲竹、金明竹、矢竹……一园观赏下来,看得是眼花缭乱,扑朔迷离,真是收获不少。竹子的外形虽然差异不大,但有的却是难得一见。诸如金明竹,又叫德国五月季竹,外形特别,竹干及侧枝呈硫黄色,其节间于分枝一侧之凹槽中呈鲜绿色,黄绿色彩分明,竹叶青翠具一二条黄条纹,分枝开展,是一种珍稀优良的观赏竹。而矢竹,常用于庭园观赏绿化……
离开竹类品种园,在一庭院的开阔地带,看到一块写着“罗汉竹”的牌子,一看到这个名字,想到的是,此竹应甚奇特:长的弯弯扭扭的,不是外形似罗汉,就是神态似罗汉,可是,当你定睛一看,见到的是竿竿细直,叶叶粗长、一片新绿……
走过廊道,来到一白墙边上,发现种的叫孝顺竹,竿细长,枝细长,叶细长,大多贴着白墙生长,看起来很和顺的样子,难怪叫“孝顺竹”,真是名副其实啊!此时,一阵清风吹来,枝叶随之摇曳,我手中的相机按了几下,一看,效果特好。在四方的相框中,我拍出了一幅幅《绿竹图》。白墙犹如白色宣纸,孝顺竹就是天然的画作。拍成平面的孝顺竹,比画出的墨竹,更动人,更婀娜,更多姿。你看,一竿、一枝、数叶,就是一幅画;你看,数竿、一枝、多簇叶,也是一幅画;你看,一丛、疏枝、密叶,更是一幅画。
我曾游览过井冈山百竹园,当时赋诗一首《题井冈山百竹园》:井冈山上有奇珍,竹海茫茫小径深。
粗细方圆百里秀,青黄绿紫四时春。
月移影瘦铮铮骨,风啸音清曳曳身。
红色之行何所寄?虚心阁上悟真人。
很奇怪,都是观赏竹子,红色圣地赏竹,当时的感叹,是一番刻骨铭心,一番激情澎湃。而观赏沧浪亭竹园时,却感觉是一种闲适悠情,甚至是带有书卷气。于此境地,真想坐下来看会儿书,写会儿字,弹会儿琴,下一盘棋!时境变迁,思绪如此不同,心态如此不同。
《 人民日报 》( 2016年03月16日 24 版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