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游记散文
许锋:澳门的心
发布日期:2015-10-30  发布人:匿名  访问人数:1101   收藏(0)

以前去过几次澳门,但是还想去。就想在街上走一走。这次没有从拱北口岸走,换了个地方,一个叫湾仔的地方。对岸叫内港。若后面都加上码头两个字,便成为两个点,起点的点,终点的点。过去的时候这边是起点,回来的时候那边是起点。从起点到终点,风平浪静之时,船连三分钟都不需要走。那时我的思绪刚刚开始在海面上打漩,还远远没有漂够,三分钟零四十一秒,女儿盯着秒表说,爸爸,到了。

我是北方人,小的时候见不到什么水,眼旱得很。我刚才看海,也往岸上看。这边没有山,却有山的气象;水阔得很,无比的浩淼。岸上的这些楼,好似活活地长在水里,像我的故乡的土里茁壮生长的葱、玉米、树;漫山遍野仿佛都是水。一团团白的云,在楼与楼间,楼与天间,天与水间,两岸间,由着性子轻盈地游弋。让生于北方的我的眼里灌满了自卑与羞涩。美,的确会因水而生。在水一方的城美得令人窒息,它让人目光盈盈,仿佛含着笑——或者伤,或者悲,或者痛,杂糅着海水一样丰富的情愫……

我的家乡也有山有水,山叫兴隆山,距我生活的村子有些远,我幼时没有去过;水是黄河水,从兰州穿城而过,离我更远,我幼时也没有去过。西北的村子干旱少雨,我这样一个离青山远,离绿水远的孩子,自然是土里土气的,别人一眼就能看出你是从西北土沟沟里爬出来的,有灰头土脸的典型特征。不像出生水乡的孩子,眼睛是水灵灵的,皮肤是水灵灵的,说话是水灵灵的。水润泽万物,也润泽人的眼,人的心,人的性情。

那一年女儿才六岁,我想举家南迁;对于女儿来说,六岁是关键的一年,对于我,赤裸裸贪图的就是南方的水土,嫁鸡随鸡,妻子一定随我。如今,女儿已变成南方的孩子,会说些南方话,能听懂不少南方话,有时候能给我们当“翻译”。“后遗症”是,嘴巴一张,前鼻音和后鼻音的有些字竟然分不清楚。

我拉着女儿的手往船下走。船站在海浪里岁月一般稳健。但风一直执拗地鼓着气,耍着小性子,逗嘴,嘟嘟囔囔,一点都不像南方的小姑娘,让远处的楼和近处的楼,远处的山和近处的山,像要摇晃起来似的。我这样不识水性的人,离船的瞬间便有一点晕。

其实无所谓远近,我的目光所及之处,远的不远,近的不近,在水一方的物体,在风里、浪里、雾里、光里、影里,有时候是分辨不清的,乃至水天一色,如梦如幻,不过都很好看,很美。

从内港码头出来,我们几步就入了城,这是比从拱北口岸进去要便利一些的。那是所谓的城,我心中的城,它没有城墙,不要拾级而上,或者费劲地攀援、跳跃。我们似乎是在非常不经意之间,以不假思索的状态进入一种不同寻常的生活。像是回到故乡一般自然,没有大动静,风一样无痕。

我这样表达,一定是因为城与城不同。澳门与一般的城是不一样的。你一定知道澳门的历史。澳门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领土,却曾长期受葡萄牙殖民统治。1999年12月20日,中国政府对澳门恢复行驶主权。它宛如一个曾经被人以种种方式“收养”的孩子。

进入这样一座不同的城市,我认为只有行走才是与城市私语的最好的方式。其实不管在哪一座城市,你都不要习惯于走马观花,一掠而过;略略看几眼,听几句,“到此一游”一番,便杂拌儿似的作一篇长文章——写则写了,人却读不到你的心,反而字里行间会有一股浮躁、急切之气奔袭而出。不管城市有多老,多神秘,多高傲,多富有,多凌乱,多朴素,或者多年轻,只要我们有耐心,耐着性子,用轻轻的,友善的,谦逊的步子和目光走过那一条条街,一道道巷,一种说不出来的很奇妙的感觉一定会油然而生——你甚至会产生错觉,自己就是城里的人,本地的居民,土著——一个一点都不伟岸的父亲,拉着女儿的手,在街头若无其事地徜徉,在超市里选一种水果。真是一股说不出的幸福。

有时,我们走在前面,妻子尾随于后;有时妻子走在前面,我们尾随其后。路实在不宽,两个人可以并排走,若三人肩并肩便会阻了别人的路。澳门的街,或者我们经过的街,没有十分长和十分宽阔的,有的地方如弯角处甚至显得逼仄和局促,但一路走来,几次来澳门,你听不到半句吵嘴,没有人因为行路而产生不快;在澳门行走,你前面的路始终能见到阳光,闻到风,是通透的;你虽然与楼很近,却不感到压抑。没有死胡同。

澳门的老城是标准的“市井”制式。你看,前后左右四条道,差不多一致的长度,将中间围成一个方方正正的格子。格子里面、上头住人,格子四周都是店,格子上空都挂着这样那样的牌子,许多的老字号“悬”在半空。许多医生也“悬”在半空——“西医某某某”,地点正在楼上或地下室。我由不得会想起父亲,一个军医出身行了一辈子医的人,如果他还在世,被允许到澳门行医,挂一个这样的大牌子,该是多么荣耀。或者陪他到这里,访问一下同行,该是多么喜悦。

他没有那个福气。他早就想到澳门看一看,可是一水隔住了他蹒跚的滞缓的步履。

我们所嗅到的澳门的商,是铺天盖地的商,不躲闪的商,澄澄澈澈的商。在这里,似乎无人不言商。不言不会让你显得高傲,反而另类。“巴掌”大的岛屿,买与卖之间,是澳门人的生活。为了生活,人便会无比的勤谨与和气。不管是二十岁的少女,六十岁的老者,来自菲律宾的年轻的打工者,川妹子或者湘妹子。离开人声鼎沸、人头簇拥之处,深入幽静的偏巷,在清淡寂寞得能落几只麻雀的地方竟也见到地上摆着几件“古董”,几本旧书……有“绝迹”的几十年前简体字版的《红岩》、《水浒传》,叫人喜悦。却找不到卖书的人。我们煞费心思甚至蹲下去做出“胡乱”翻出一点动静的动作,仍是白等半天,白费工夫。我一点都不生气。这么好的一个早晨,一街都是来自海边的阳光,阳光照着我,照着女儿,照着妻子,照着街上的砖砖瓦瓦,一草一木。

我们的心像老街一样和气,像那些经了岁月和人烟的书一样朴素与敦厚。

一个一个的格子,由着我们一个一个地转。一个十来分钟。我们转了很多个格子,转得几乎迷了向,转到夜幕时分。可是我们很乐意迷向,这是中国,一个文明之地,谁也丢不了。

格子与格子连接的地方,有的有红绿灯,有的没有。我听见救护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时,已离开那个路口二十多步,但我和女儿迅速停下脚步,小鹿一样眺望——一辆救护车闪着警灯疾驶而来——它前进的方向,是红灯……

这样一个镜头,充盈了我的眼,我的心,我的胸腔,对,那一刻,车、人,所有的,连空气,都给一个不相识的生命让出了宽阔的空隙。

——在一个没有红绿灯的路口,当我们的脚正要迈出去时,有车驶来,我们本能地退回,那车却无声无息地停了下来,里面的人默默地看着我们,像绅士或者淑女。我拉着女儿的手过,我轻轻地对女儿说,看见没,这才是城市的心,你要多到这样的城市来。

这一天是国庆节,澳门满街的红。出租车顶挂着精巧的国旗,有人手里拿着精巧的国旗,报纸上“连篇累牍”的广告是一个主题:热烈庆祝中国人民共和国成立66周年。细心的读者挑出毛病,有的广告上用的是“恭祝”两个字,恭祝那是祝贺别人的喜事,澳门可是中国的。言者无心,听者无意。今天的澳门,今天的中国,今天的世界,只有一颗心:爱中国。

夜里,我从一座高楼的21层的某一扇窗注视这座城市。我的目光所及之处灯火辉煌。我试图打开窗,在城市的上空听一听城市夜的脉动,但窗是被严实地封住的。我知道,这座城市丝毫不会感受到一个陌生人的呼吸与心跳,它经历了太多的沧桑和世事更迭,并非麻木,而是荣辱不惊。只是,我愿意细细感受与聆听它的呼吸与心跳,像回到老家,急切地抚摸那一草一木,感受它的温度与湿度;跃过沟壑,爬上山冈……在高处眺望。

我有足够的耐心一夜不眠。妻子睡了,女儿也睡了,都像贪睡的猫。我望着远处的灯塔,温文尔雅的内心却又充满焦灼;我像在恭候一个熟悉的或陌生的行者归来,迫不及待地给他讲述我所知道的城市的烟云。

其实,我知道什么?我只是访者,来过屈指可数的几次,在澳门深邃的目光中,我苍白得像一张纸。

直到第二天早上五点时,我又一次听到了城市的动静。刚刚那动静是细碎的,零零星星的,轻微的,当,咣,有一点胆怯,也有一丝不忍。大概是“清道夫”的声音。然后,声音渐渐丰富起来。有了一辆汽车声,有了一些汽车声。从窗口下望,都是在各路上行驶的城市巴士。赶早的巴士。没有私家车乱跑,一辆都没有;没有什么人尖叫、练嗓子、歇斯底里地呐喊、跳广场舞。一切刺耳的令人惊悸或毛骨悚然的声音都不属于这座城市的清晨、白天、夜里。这是一种秩序井然的生活,特别温和的生活。

我们继续在城市行走,可能像几个探险者,却不是在探险。是探索或者探求。

我们每一次来,其实都是在看这座城市的心——而有的城市,你是看不透的,如同看一个目光老是游移的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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