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散文
于保月:长生果
发布日期:2015-10-16  发布人:匿名  访问人数:1000   收藏(0)

“根根胡须入泥沙,自造房屋自安家。地上开花不结果,地下结果不开花。”小时候喜欢猜谜,上面的这则谜语就是当年印象最深的一个,谜底大家可能知道,就是花生。

  花生在老家称长生果,这名字估计是考虑花生的营养价值,同时看重其种植方便和结果量大而来的。这种经济作物在我国的种植范围很广,其中山东产的大花生名气最大。至今,山东的花生总产量占全国的三分之一,山东平度还有“花生之都”的美誉。花生适宜沙土地、适应丘陵地区,老家胶东半岛依山傍海,沙地较多,产的花生仁大油多口感好。远来的客人进了门,热情的老乡都会端出一盘炒好的花生招待客人。如今离开老家已多年,每年还会收到从老家寄来的花生米,这种个大红润的大花生在大城市里还真不多见呢。

  花生好吃不易种。过去在生产队劳动的时候,每年种花生都是件让队长发怵的事儿。那时各家生活清汤寡水,种花生时犒劳一下肚子,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。生产队长为此没少挠头,毕竟花生种子有限,种子吃光了那还种个啥呢。为此,每天出工前,队长都要吩咐专人将花生种用农药浸泡一番,即使这样,有人也甘愿冒着风险去皮清洗后照吃不误。幸好没有出现什么中毒现象。

  说起花生种的珍贵,这里面的故事就多了。有一句老话说得好:“宁愿饿得心发慌,也要留够种子粮。”因生产队集体的花生种每年都要分到各家保管,包括晾晒、剥壳、筛选等。这期间,从当年秋天到第二年夏天,在家里储存的时间较长,为防孩子嘴馋偷吃,家长们往往会用网兜把花生种高挂在屋梁上,孩子们既够不着也吃不到。但让家长们想不到的是,有些调皮的孩子会用竹竿在网兜上捅一个眼,里面的花生就会哗哗流到地上。孩子偷吃了队里的花生种,那是要挨罚的,年底家里挣的工分会扣不少。剥花生时家长们也会避开孩子们,因有孩子在跟前,那些大花生仁就会时不时地塞进孩子们的口中。看着孩子们眼红的样儿,再心硬的家长有时也会偶尔拣一二个花生仁递给孩子,让孩子心满意足地撒欢玩去了。

  整个生产队花生种的妥善保管,则由保管员负责。仓库里那一囤一囤的花生种子,是全队新一年花生收成的希望所在,保管不好或让人偷吃了,责任重大。记得那时候,队长总会在每年高中或初中毕业回到乡下的学生娃中挑保管员,谁家的孩子人品好,没有歪心眼,干事实诚,才可当选。而一旦当上了保管员,虽不说光宗耀祖,也是庄稼人眼里的实权人物。你看那手里一大串仓库钥匙,挂在腰间走一步哗哗响,让人眼红得不得了。如果是小伙子找对象,那时候绝对是一大优势。

  花生种到地里后,田间管理相对简单一些,只要雨水充足,锄草施肥及时,沙地里的花生就像铆足了劲似的疯长,好收成不成问题。转眼到了收花生时,庄稼人称为刨花生,这时节大人小孩乐得天天合不拢嘴,边收边解馋司空见惯,队长虽说不情愿,但看在眼里嘴上也说不出个啥。你看吧,男人们在地里刨花生,家庭妇女们在场院里摘花生,孩子们人前人后围着转圈,个个都是嘴里鼓鼓的。新鲜的花生摘下来后,需在场院里晒干才能入仓,晚上看场院就成了一桩实在的美差。场院边上专门搭建了一座草棚,看场的人晚上住在里面,队长经常会三更半夜来查看,但即使这样也防不住看场人解馋。听一些老人讲,有时候,一些看场的会在下半夜专门回家煮一些花生吃。生花生毕竟不如煮花生好吃,这也是看场人的特权,防也防不住。

  花生从地里收获后,田间遗落的花生就成了学校秋收的目标。乡下的孩子比城里假期多,除了暑假寒假,还有麦假秋假。这时候,学校都会组织学生到田间拾花生,每天每个学生的收获都有记录,以作为表彰的依据。记得班上几个男同学心眼活泛,为增加自己收获的分量,每天把篓子的底部用水浸透,再在泥巴中用力转圈,结果泥巴塞满了篓子底部,秋收的分量就增加了许多。后来,这“歪点子”被老师发现了,结果可想而知。拾花生时的另一大乐趣就是掏鼠洞。花生地里的田鼠洞一般在地边上,从洞口挖下去半身多高,就可挖到田鼠的粮仓,有的不止一个,里面储藏着田鼠盗来的许多花生,有时候掏出来足有半筐多,这相比一个一个在田间捡花生来说,实惠得可不是一星半点。

  进入冬季农闲时,村里的油坊就会开张了。说是油坊,实际上是村里为方便大家将自家的花生榨油而临时开设的。几家人一商量,找一处空闲的房子,架起两口大铁锅,安置好旋转压榨机,就可开张营业。一公斤花生出多少花生油,那是事先经过反复测试才定下的。每家每户送来的花生都被统一换算成油量,登记入账,待榨完油后,连同花生饼一起交付两清。进油坊干活表面上看油水挺大,但这可是个苦差事儿,起早连晚,粉碎花生,炒花生坯,人工转动压榨机榨油等等,无不是体力活。就连炒花生坯时烧火的营生,也是一件要求精细的技术活,什么时候火大火小,什么时候停火出锅,都有讲究,否则就会影响出油率。一个冬天下来,油坊里的人都成了“油葫芦”,浑身上下油光闪闪,衣服上的油垢足有几分厚,那时乡下还没有洗澡的场所,过年前要洗净身上的油垢可是费劲不少。不过,令大家开心的是,一个冬天下来,油坊收入可观,家家都是乐开了花。油坊关门前,一顿丰盛的会餐是必不可少的。猪肉炖粉条子,油水足足的。

  花生在老家称为长生果,可能与当地风俗有关。乡下的后生结婚时,同辈的已经生儿育女的嫂子们会将一些大枣和花生放在婚床上,因枣与“早”同音,这个“早”字与长生果中的“生”字连在一起,就是“早生贵子”的意思。而放在婚床上的长生果,一般会选里面有三个或四个仁的,寓意多子多福的美好祝愿。

  长生果,大花生,一片沙土,孕育其中,花不争艳,果不争鲜,养人润肺,泽及万千。长生,长生,声誉全在人的心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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