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游记散文
开到荼蘼花未老
发布日期:2015-8-4  发布人:匿名  访问人数:1172   收藏(0)

何 频

《 人民日报 》( 2015年07月25日   12 版)
 
 

  在微信里传送花信,异地交流看花,的确是件颇有兴味的新鲜事。话说陈四益先生按节气的律动,不时将首都的花事发给朋友圈里好友分享,例如他及时上传街拍的紫藤、黄栌和石榴开花,引发互动和点赞多多。花是郑州等地也有的,但他的感言,就有味多了。

  北京、郑州两地的市树不同,市花却同为月季。郑州的月季花,五一之前就大开了。北京的月季,陆续开放在五一之后。立夏才过,5月9日,他推送“蔷薇蔷薇处处开,榴花亦已随之来”。我问先生,红石榴是户外还是盆栽的?即复:当然是户外的!那口气,颇为榴花早开骄傲。而小满节气过后,他又推送一组白刺玫和林下草花,感言是:“白色的花是白刺玫,承友人告知即荼蘼也。《梦》中有言,‘开到荼蘼花事了’,那么花季已终,后面也只有夏荷秋菊冬梅了。但路边树下的野花依旧开得灿烂。”

  把常见的白刺玫与文绉绉的荼蘼等同,也是我的想法。因为当代的《中国花经》,肯定并沿用了民国黄氏《花经》的说法:荼蘼花的别名,即“悬钩子蔷薇”是也,可谓一目了然。蔷薇、月季和玫瑰,在现代植物学的分类里是一家。“荼蘼”既然经了雪芹曹公的引用,诚然被抬高和神化了。哎,不过是攀藤蔷薇的白刺玫,猛一下要改口称作是荼蘼花,还真不习惯。但是真的!明清之际,中华本土的月季花,曾经叫月贵或月桂来着。屈大均在《广东新语》里说,“月贵,有深浅红二色,花比木芙蓉差小,盖荼蘼之族也。月月开,故名月贵。一名月记。宋子京云:花亘四时,月一披秀,故又名月月红。广东为长春之国,虽涸阴冱寒,花开不辍,月贵其一也。”于是,荼蘼是月季家族里攀缘的刺玫之一种,完全可以定论。但它的特点与娇气,和月季常开不同,一年只开一次花。故又有充满怜惜的“荼蘼不争春,寂寞开最晚”之吟。

  与广东四季常绿,绿得让人烦闷相比,北方杂树换季脱叶,四时轮回明显,可以让人放松,赢得秋冬之际的休眠与更替。分明接下来夏天与秋天花开更多,为何古人曰“开到荼蘼花事了”?我觉得,这和古代文人的怪脾气有关,也与当初北方原本朴素的地理风貌有关。民间的俏皮话说,就是慈禧太后,也没有今天的现代化享受。是的,即使是曹先生笔下怡红快绿的“大观园”,四季装点,也远不及今日人工植被与花草的繁茂。明代的《帝京景物略》说一岁花事:“入春而梅,而山茶,而水仙,而探春。中春而桃李,而海棠,而丁香。春老而牡丹,而芍药,而鸾枝。入夏,榴花外,皆草花。”你看,草花是低了一等,不计入花之列的。晚春的白花季过了,绿树之上花多不显,故而荼蘼开过,花木看来似乎就低调了。

  不过时至今日,北方夏天的树花也多鲜艳夺目,美不胜收。除了传统的石榴花、合欢花、栾树花和国槐花,紫薇与木槿,广玉兰和红运玉兰、鹅掌楸等等,轮番争奇斗艳。大城市的行道树和公园,都是海禁开放之后的产物。

  北方城市绿化与南树北移的活动,包括北方风土变迁,百余年来变化明显,我觉得有三本小书的记载颇有代表性,分别是《鄢陵园林植物栽培》《花乡春秋》以及《燕园草木》。

  鄢陵地处中原,自古是有名的花木之乡。以木兰科的诸多植物为代表,南方花木越过江淮地区北上,鄢陵一带是重要的中转站。例如河南境内,黄河两岸直到豫北地区,初夏而缤纷开花的常青树广玉兰,上世纪60年代鄢陵才陆续从武汉引进,最初只是盆栽或暖房栽培。

  北京丰台的花乡,因服务元明皇家园林既久,其下属的草桥、黄土岗、潘家庙一带,也是南树北移的又一处根据地。早春开花的玉兰树,又名报春花者,《花乡春秋》说:“民国年间,潘家庙的同春花厂从南方引进很多高大的玉兰树,建成几十间二丈多高的玻璃温室,大量供应市场玉兰花,供窨茶和妇女佩戴之用。”从而加快了玉兰在北京地区的种植。

  如今的北京大学,还新引种了木兰科的杂种鹅掌楸,在北大东门一带长势良好。它貌似法国梧桐,也是落叶树,但初夏在满树新叶里开花,精巧似莲花,黄花紫萼,紫红蕊。有趣而意味深长的是,《燕园草木》的编者,在彩图对照介绍这种开花树的文字里这么说:“鹅掌楸属的两个种,一个产于中国,一个产于美国,关系亲密,却远隔重洋。具有这种有趣的地理分布的属并不算少,鹅掌楸属算是其中最典型的。更有趣的是,两个种的杂交种较之原种更为坚韧健壮,这真是让人忍不住要联想到中国和美国的关系。中国和美国能够取长补短,形成密切伙伴,像杂种鹅掌楸一样更加优秀吗?也许这个树种能带给学国际政治的学生一些新的感悟吧。”花木丛中人常在,这看花的感悟与联想,岂止只是青年学子?

  一分为二地看待城市的变化,就不能不说到南树北移的副作用了。节气、时令与植被、花事,原本是合理而有规律的,但刻下一再挑战草木北移的极限,移树栽树违背季节,因为有了树木的营养液,古树大树可以像病人一样打点滴,于是,许多地方盲目扩大城市规模,任性绿化。不计后果移植大树古树,有令不止。从寒冬腊月植树,春天不间断植树,直到夏季大热天也植绿不止,老大的绿树如银杏和大紫薇,绳捆索绑,源源不断被送到城市来。

  近些年,城市绿化已经有教训了,先是不讲因地制宜,全然不顾及北方缺水的严酷现实,推行城市种草,大面积推广西式的冷季草坪。随后又因浇水除虫等管理成本过高,再铲除草坪变成植树,但好好的乡土树种,却被所谓的嘉木奇卉取代。已有的绿化带因道路拓宽,摇身变为“生态廊道”,才种下的树木花卉,时间不长就被刈除,肆无忌惮的浪费,让人心疼。广东地近热带,“花到岭南无月令”,乃风土气候使然。而北方也无休无止的植绿催花,一年之计,三季见花都不过瘾,恨不得本地也变成广东,这就误区大了!

  花非花,花开象征着尘世的欲望。记得今年3月全国两会期间,曾有代表登台作大会发言,倡议社会发展借鉴并依照四季时序,科学调整发展计划,讲得多好啊!绿水青山也讲求层次分明,并非一味堆叠而成。假如冬天来临,大地休眠,城市户外无花可传,那么微信里次第推送枯树的风姿——杨树和白蜡的坚劲和妖娆,法桐与国槐的挺拔与虬曲——不也很美很精彩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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